深圳的最大软肋:1878个亿万拆迁富豪背后的狂欢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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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记得上个月深圳白石洲拆迁的消息不?当时可是羡煞路人:




是啊,如果有机会成为一个“拆一代”、“拆二代”,没人不乐意吧?

拆迁户们到手的补偿是房子+现金,现金补偿标准2.8万/平,大部分村民都将成“千万富翁”,更幸运的几百个人将成为“亿万富翁”。



为什么拆迁款这么多呢?

因为人家是大房东,猫哥找了当地新塘村的一个村民家华问了问,他在白石洲拥有1栋楼,面积1000多平米,以拆迁前当地的二手房价计算,货值超过5000万,这些房子主要用来出租,每个月还有六七万的房租收入,很是安逸,说起拆迁,他其实真心不乐意。

他的房子是在2001年建的,盖房花了40多万,即使不考虑这些年收的房租,浮盈也高达124倍!

很多外地人也来这里买房,因为便宜,42岁的李雅雯2006年在这里买了一套房,4000元/平,十几年时间也涨了十几倍,在微信群里,她常常自诉“生活艰难”,但同事都钦羡地称她“土豪”。

其实命运的剧本早就写好,白石洲的拆迁讨论多年,房主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大富贵,躲不过、避不开。

白石洲横跨深南大道,紧邻世界之窗、深圳湾公园。大道的北边是这回列入拆迁重建范围的四个自然村:




南北片区统称沙河五村,隶属沙河街道。

有人说,这里是深圳市中心地带最贵的“贫民窟”,的确,它旁边就是最繁华的地方,景点有世界之窗、欢乐谷,周围一圈都是高楼林立的办公园区,隔壁的华侨城房价早就超过10万了,与村里的市井烟火气息,对比鲜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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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的白石洲,只是一个建在沙洲上的小渔村。北区的江南百货原来是个水塘,南区的京基百纳广场原来是一片海。村民们靠出海捕鱼、养蚝、种地为生。

1959年,由于边防需要,当时的佛山专区农垦局在沙河五村组建了沙河农场。

80年代,改革开放刚刚开始,陆陆续续有人来深圳打工,白石洲便开始盖楼。但那时候出租的少,大多为了改善自住。

90年代,深圳开始搞发展建设,农民工越来越多,出租房供不应求,白石洲开始了一场疯狂的”建楼运动”,每家每户都比着盖房子,能用的面积都用上,因为历史欠账,政府也只能默许村民靠“种楼”获取房租收益的行为。



远处都是周围村的高楼大厦

事实上,这不仅是白石洲特有,城中村,是历史留给这座中国最现代城市的痕迹。

《深圳市城中村改造总体规划》统计:

● 深圳共有320个原行政村;

● 建有农民房3.5万栋,占据全市住房面积的49%;

● 容纳了520万的城市人口,其中包括 63%的毕业 1年-10 年的年轻人。

除此以外,深圳还有大量因产业升级淘汰下来的大量工业厂房和工厂宿舍。

也就是说,这些城中村,解决了深圳30%的人口居住问题,怎么解决这些存量房产,大费思量,小产权房多年破局困难,深圳就是代表。

一个政策轻易影响上百万人的生计,确实取舍不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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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白石洲,居住人口一度超过15万,被称为“深漂第一站”。

这里交通方便,生活配套齐全。上班近,吃饭购物样样都有,物价也比周边低很多,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,500-1000块能租到一个单间,一居才1300,三室一厅2800,来深圳打工的很多人,长年栖息于此。



因为房东追求面积最大化,所以这里有很多“握手楼”、“亲嘴楼”,每月所交电费居然快赶上少半房租。



好多老外也看中这里的烟火气,开酒吧的Hoss来自美国,2012年就来了深圳,开始主要是图便宜,后来发现街上美食林立,各色人物齐聚,竟然是个天堂。



“甸甸巴士话剧团”团长陈祁充是地道的深圳本地人,6岁以前都住在城中村,从小见惯了满街的租客。

2015年,陈祁充主演了话剧《白石洲》,剧中有包租婆、洗头妹、潮汕老板等各色人等,笑中带泪的剧情让它在前两轮演出都获得了超九成上座率。

“白石洲代表着深圳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城中村,是带有地标性意义的符号。”陈祁充如此总结,“城中村给了很多想来闯一闯的年轻人梦想起航的一片净土,有这么一个地方能租得起房、吃得起饭,给自己三五年时间去攒钱、买房、搬出去。”






这大概就是300多个城中村的意义,让每个新来这里的人不至于立刻被房租打败,失去奋斗的机会。

这里与粤海街道大概是深圳的两极。

粤海街道不到20平方公里,诞生了87家上市公司,华为、腾讯等等皆坐落于此,一个街道,创造了2500多亿gdp,人均6.32万美元,单独计算的话排名世界第12,这里就像深圳的头脸,展示着最光鲜的一面。

而白石洲更像是“深圳之肺”,无数的年轻人每晚回到这里恢复精力,舔舐伤口、抚慰心情,天亮之后再度出发,深圳的活力有赖于此。

今年7月,陈祁充听说了白石洲即将拆迁的消息,觉得惋惜又无奈。“宗祠、围屋这些文化符号会随着城市发展被一点点渗透和取代。”

他把话剧《白石洲》做了一些修改,增加了一个情节:白石洲即将淹没,所有人尽快撤离,以此暗示拆迁重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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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量的人从白石洲迁出,有的人离开深圳,有的人搬到位置更远但价格合适的城中村,附近的房子他们实在租不起。

周围有一些廉价的公寓出租,但均价2500元左右,最便宜的、只有几平米的小单间1200元,而且不能做饭,这样的房子原来在白石洲一月只需500元。

这些房子只能租给收入有余力的人,对于大量收入4、5000元以下的人来说,太奢侈了。不过原本的那些低端出租房,房租也涨了……

所以,几乎每个租户,都在咒骂不停上涨房租的房东。




上一个被集体咒骂的大房东,是万科。

2017年7月,万科启动了“万村计划”,主要就是为了改造深圳城中村,声势很大,一上手就打算先改造33个城中村,但干了两年,认栽。

这就是理想丰满、现实骨感的典型。不满万科的人很多:

●?房东有意见,我本来一个月收租能挣5万,还能顺带锻炼身体,为啥要引入个二房东帮着收租?

●?房客的意见更大,我一个月挣4500,本来房租500,你改完了房租直接干到1800,只能走了。

本来零散的访客还能对付,结果到了2018年,一封《13万富士康劳工代表致万科、房东及监管部门书》:



公开信直斥万科两大罪状:强制搬迁、随意涨租且涨幅惊人。

被王石评价为“城中村综合治理新模式”的万村计划被直接打脸,从此越走越艰难,房客们对万科人人喊打。

因为万科改造完了要涨房租;就算房东不与万科合作,也要涨房租;即便你搬到周边的城中村,会发现那里的房租也在大涨。

房东也不高兴,因为出租率下降了,总之是无人喝彩,只好草草收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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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的诸般好处自不必言,“来了就是深圳人”,吸引了很多人,也伤透了很多人的心。

毕竟,这座城市也有自己的软肋。

房价房租之苦,漂在一线的人最清楚。

中国房地产协会更新的10月房屋均价,深圳稳居第一,而且比去年还涨了不少。




即便是那些忍耐于城中村、甚或买了房子的深漂来说,如果你一旦孩子,因为教育,焦虑就更多一分,如果房子还可以奋斗,孩子的教育有时候还真由不得你,说起来多是泪:

● 有的人因为缺少社保:




● 有的人因为积分不够:



● 有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:






……

即便是那些有户籍的深圳人,也在为孩子的未来操心,这里的高中录取率比京沪低10%,高考也更艰难,所以5月份,因为今年“高考二模”排名,很多家长不干了。

一所并不出名的学校——富源学校再全是前十名里独占6个,再一查,发现这些尖子生都是学校从著名的河北衡水中学“买”来的,以为强势挤占了当地人的权益,大家当然不干,最终查出了32个高考移民,学校被罚。

但家长们的焦虑会减轻吗?而他们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,就是购入耗资更为昂贵的学区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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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过去几十年深圳的发展其实可以用三篇文章概括:

1992年1月19日到23日,《深圳特区报》的副总编辑陈锡添根据小平同志在深圳5天的活动,发表了著名新闻通讯《东方风来满眼春》,从此,全国改革大提速,深圳自是狂飙突进。

但很长时间里,有的人觉得深圳崛起就是靠制度红利,完全是吃小灶的结果,1996年,外商投资税收优惠政策结束,上海发展大提速,多城竞争让深圳人的危机意识大增,代表作就是2002年的雄文《深圳,你被谁抛弃?》之后虽有波折,但深圳早已成为一个标杆。

但是到了2015年后,新问题来了,土地厂房租金大涨、房租大涨、人力成本大涨, 一大批企业开始外迁,“空心化”的担忧很多,前市长许勤说过一个数字:有超过1.5万家企业迁出深圳。

但细细调研之后发现,当时外迁的主要是低端的电子制造业。只是过了两年,一批公认的中高端行业领军公司也在外迁。

● 2014年,中兴把生产基地迁到河源;

● 2015年,比亚迪在汕尾建立新能源汽车基地;

● 再后来,华为在东莞建立了华为小镇。

2016年的一篇文章《别让华为跑了!》就是这种情绪的代表,任正非也忍不住吐槽深圳的房价,而且他也说出了深圳的痛点:

“四个现代化,最重要的是工业现代化。工业现代最最主要,要有土地换工业成长。现在土地越来越少,越来越贵,产业成长的空间就会越来越小。生活设施太贵了,企业就承载不起;生产成本太高了,工业就发展不起来”。

只是这个问题,现在看起来还需要时间才能解决,打败深圳的,难道真是房价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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